烀熟的青苞米,镶珠嵌玉,晶莹剔透,北大荒夏季不可或缺的乡情口味,浓香扑鼻。
改革开放后,青苞米不再夏季独尊,商心睿智,让它四季盈市,时时飘香。改革开放前,大小商店从来没有青苞米,连我们农户,吃口青苞米也是稀罕物。一年夏天也就一两回。
农民不是有自留地吗,青苞米不是自己种吗?
生产队每年分给的口粮,都吃不到头,自留地苞米自然就成了续命的宝,哪能没长成实了就随意吃,不能作践自己的命啊。
一九六〇年。前街,一个孤零零矮小的茅草房,里倒外斜,后墙用两根木杆支着。那是远邻老张家。老张,转业军人,人高马大,络腮胡子,从无笑面,腰间总是扎着宽大的军用皮带。不是农民,没自留地,一个孩子绕膝,一个“怀抱”,老婆是个弱智人。吃不上青苞米怎么办,雨天晚上,去我们队的地里掰了几穗,被顺着脚印找到家里。不是社员,生产队拿他没办法,派出所来了,拘留了好几天。
六〇年老是下雨,庄家受灾,秋后分的口粮(原粮),是没成实的“瞎秧子”,水啦啦的。眼瞅着下年得有几个月没粮吃。爷爷奶奶瞅眉不展。
- 队里来了三个人,一人拿秤,一人拿麻袋,一人拿账本,直奔我家粮囤子(柳条编的一个大圆筐),秤出半麻袋水啦啦的“瞎秧子”,背起来就走。拿账本的走向爷爷,说:
“大爷,公社有令,上交任务粮不够数,叫返回一些,说是爱国第一。”
他们走了,爷爷站大门口发呆,奶奶躲大门后抹眼泪,我扯着奶奶的衣襟,跟着哭。
那年冬天,我们吃酒糟,树皮,三顿变两顿,两顿变一顿,饿了,喝口咸盐水。皮包骨。
- 远邻老张家,孤零零的小草房,被警察围了起来,老张被铐了手铐,带上吉普车。
第二天晚上,队里开社员大会,支书训大家:
“都给我听好了,挨饿了,更要遵纪守法,可千万别狗急跳墙,妈的,要是进了局子,天老爷也救不了你,给我记住了。偷咱们苞米的那个老张,不就被抓走了吗。”
大家问,老张犯了什么法?
“吃人肉。”
转瞬间,满城风雨。
前不久,一口新棺材,摆到了北山乱坟岗上。夜晚,老张掖了一把斧子。棺开尸暴,一条大腿被砍了下来。
2025 春
作者简介

刘悦春老师
黑龙江虎林市乡土文化人。
在全国十五个省市,四十三种报刊,七种文集,发表作品一百五十余篇(首)。
收集整理民间文学十七万字(已交送市非遗文化编辑组)。
探访记实乡土民俗,地方史实,乡语衍变,文物遗迹,特殊人物,成文三十余篇,赠送地方文化和档案部门留存。
筹建大型群众文学艺术创作组织三个(乌苏里文艺社、诗词联学会、原创歌曲沙龙)。
文学作品在国家、省市级赛事获(一二三等)奖十九项。